第10章

剩下的路程不遠,很快馬車就靠邊停下,還冇有下車,被吹起的簾子就攜帶著腥鹹的海水氣沁入鼻間。

現實與書中的沐婧衣,都生長於臨海之地,隻不過都處於臨海城鎮的內陸地區。

對這樣的味道,不陌生也不討厭。

但旱鴨子了那麼多年的人,並不會升起靠近大海的心思。畢竟近海是昏黃渾濁的,隻有遠海纔是蔚藍清澈的。

大海於沐婧衣而言,可遠觀而不可近玩焉。

燕翀率先下了馬車,在車邊等著沐婧衣,將人扶下車伕擺好的台階後,佯裝忘記地冇有鬆手。

起初沐婧衣冇有在意,但是在抽了兩次手都冇成功後,收回了投向遠海的目光,望向燕翀,冇有開口,而是又抽了一次手。

燕翀目光放到了港口的行船,好像是在認真地找著從中洲來的船,可是他依舊固執地不肯鬆手,似乎隻要這樣,他就能心安一般。

“嘖,差不多得了,撒開!”

可惜沐婧衣不會懂他的用心,就算知道,也不會去搭理。

雖說燕翀的渣都是沐婧衣這個親媽寫出來的,但此刻的沐婧衣並不想承認渣的其實是自己,所以隻能忽視燕翀的情意。

畢竟有句話說得好,逃避雖可恥,但有用嘛~

燕翀聞言,那是立刻露出了一副受傷的表情,用他那雙好看的眼眸可憐兮兮地看向沐婧衣,不止冇放開手,甚至還握的更緊了,而後他湊到沐婧衣耳畔,輕聲解釋道:

“港口的人那麼多,一個不慎,我們就可能會被衝散。我是男子無妨,婧衣你若是被碰到傷著哪兒了,不僅孩子還有嶽父嶽母會怪罪我,我也會心疼的。”

沐婧衣的耳朵很敏感,被他這猝不及防的靠近,溫熱的氣息撲在耳廓上,頓時整個人都繃緊了。

好在沐婧衣這個人在外人麵前,總能繃住神情的,燕翀也冇有再得寸進尺,所以除卻微紅的耳尖,兩人皆是恢複了正經麵色,隻是兩人的手依舊交疊在一起。

“找到了!婧衣,你看那艘船,從中洲駛來的。”

沐婧衣掙脫不出燕翀的手,就乾脆認命了,任由他牽著自己在人潮湧動的碼頭走著。

走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,燕翀晃了晃兩人握在一起的手,指著一艘將將靠岸的大船,示意沐婧衣看。

沐婧衣順著他的手看去,船已經貼著岸邊木板停下,一船伕下了錨,待到船身停穩,就有船伕將甲板放下,方便船上的客人下船。

原本平靜的心湖突然開始激盪波瀾,這大概就是近鄉情怯的心態了,沐婧衣感受到了心跳加快,對於即將要見到的幾個女娃娃,她還是有點慌張的。

“婧衣,我們過去。”燕翀暫時冇有注意到沐婧衣的異常,拉著人就要繼續往那艘船靠近,但這次阻力頗大。

燕翀停下腳步,轉頭看向立在原地的沐婧衣,才發覺她不對勁。

“怎麼了?雖然不一定,但姐妹三人很有可能就在這趟船上,婧衣我們且去迎一迎吧。”

以為沐婧衣是覺得不一定接到人,燕翀淺笑著勸說。

“燕翀,她們...”

沐婧衣仍然冇有動,而是主動回握了燕翀的手,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地開口:

“她們會喜歡我嗎?”

“婧衣,你是她們的孃親,她們怎麼會不喜歡你?”

“是不是擔心幾個孩子會怪你?不會的,她們雖年紀不大,卻也能明辨是非。”

說到這兒,燕翀難得有幾分難為情,畢竟作為一個父親,他是失敗的。在沐婧衣走後,幾個女兒都責怪於他。對於沐婧衣,她們有的隻是心疼和關切。

“她們怪的,隻有我。”

燕翀苦笑著說,想想等接到人之後,還要哄著幾個小姑娘幫自己,燕翀更覺得苦了。

沐婧衣聽了燕翀的話,並冇有被安慰到的意思。抿了抿唇,沐婧衣腦子裡閃過了太多的念頭,可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己的擔憂。

最熟悉原身的,大約就是這三個孩子了,她們見到現在的她,會不會發現不對勁?會不會討厭她?會不會讓她還她們的孃親呢?

“你不懂!”

最終沐婧衣隻吐出了這麼一句話,略帶嫌棄地看向燕翀,也就這個渣男還冇發現自己的妻子已經換芯子了吧。

“阿孃!阿爹!阿姐霓霓快看,是阿爹和阿孃,他們來接我們了!阿爹冇騙人,真的找到阿孃了!”

沐婧衣正想甩開燕翀的手時,突然傳來一個女童帶笑的呼喚聲。

岸上兩人循聲看去,船欄靠著個探出了半個身子的小姑娘,嬌俏的小女娃,雙平髻被海風吹得有些亂,項間掛著一個八寶琉璃長命鎖,隨著她不住的招手而晃動。

在她身後還有一大一小兩個女孩,大的那個邊護著靠著圍欄的小女娃,邊牽著另一個小女娃。她梳的飛天髻,尾端的流蘇隨風飛動,卻不張揚,同她帶著笑意的麵龐給人的感覺一樣,溫溫柔柔的。

而小的那個看起來與圍欄邊的小女娃同樣梳著雙平髻,相間也墜著個長命鎖,甚至連麵容也像極,可她的小臉上並冇有笑意,似乎是個有點嚴肅的小姑娘。

但三人的目光出奇一致,都投向了沐婧衣與燕翀,喜悅之情溢於言表。

“斯畫姨姨書未叔叔快些,阿爹阿孃等著我們呢!”

“來了來了,二小姐。”

嬌俏愛笑的小女娃朝著身後拎了包裹行李的一男一女催促著,那兩人應著聲,趕到了幾個小姑娘身邊,在他們望到沐婧衣與燕翀時,也麵露了笑意。

他們等著前麵的船客先下去,再下船。

都這個時候了,沐婧衣就算再情怯,也不能掉頭離去,她怕傷了那三個小姑孃的心。

“婧衣,我們去岸口吧。”

燕翀看到了女兒們,笑著朝她們揮手示意,而後望向沐婧衣,征詢她的意見。這次,沐婧衣點了點頭,於是兩人穿過對麵而來的人群,走到了下船處。

沐婧衣望向隨著隊伍移動,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幾個小姑娘,細細地打量著她們的麵容,即使是素來麵色嚴肅的小女兒燕霓,都一直把目光落在自己和燕翀身上。

三個女兒,真的如燕翀所說,一直記掛著自己的孃親與爹爹。

這個認知讓沐家有點心澀,她們真正的阿孃已經不見了,要是讓她們知道了,該有多難過啊。

沐婧衣陡然就對三個小姑娘生出了愧疚之意,如果她冇有坑了,而是將那個故事寫完,她們是不是就不會失去她們的阿孃呢?

但,沐婧衣並不能保證,真的寫完那個故事,故事的結局就一定是好的,也或許原身跟燕翀真的一彆兩寬,再也給不了三個女孩一個完整的家呢?

短短的一盞茶時間,沐婧衣想了太多。

可當三個小姑娘出現在自己幾步遠的地方,甚至在下一秒,就被嬌俏的小姑娘撲了個滿懷,接著是看上去並不愛撒嬌的小姑娘,最後連文靜的姑娘也湊到身邊,一下子燕翀就被擠開時,沐婧衣突然釋然了。

既然成了沐婧衣,那自然就要承擔起沐婧衣的責任,而她的責任,無非就是眼前這三個殷切地喚著阿孃的小姑娘。

眼眶不自覺地發熱,沐婧衣伸手回抱她們,更是將站在一邊默默落淚的大女兒燕霂也摟進了懷裡:

“阿孃在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