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

糟了,這下我成袁本初了!

三國演義的劇本可太熟悉了,皇權旁落,招藩入京,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來著?

顏子壹強忍住一頭撞死在小虎子滿身肥肉上的衝動,咬牙切齒:

“怎麼會想到把他招來啊?!”

小虎子一邊再次撫平寢榻上的皺痕,一邊滿臉無辜:

“這可是全都符合陛下要求的啊,忠臣,有實力,能和皇後抗衡。”

他甚至還掰著手指頭一個一個數給顏子壹看。

“讓你篩選奏摺那會兒,你冇注意到此人和我要跟皇後商量的事情有關?”

“當時陛下那麼著急,我又識字有限……”

好吧,說來說去,這波還是我的。

顏子壹無力扶額,細想起來似乎也確實不算小虎子的鍋。

那些奏摺上從頭到尾都用“昭城郡王”稱呼此人,議事殿開會時那三個倒黴傢夥也一直冇提過其真名。

搞得顏子壹連給人家下的爛藥都準備好了,卻在這會兒才知曉其名諱。

這人難道的確頗具實力,能讓皇後那幾個傢夥閉起門來說話時,都不直呼其名?

“這個……沐繪卿,是什麼來頭?整個羽州都聽他的?”

顏子壹很是好奇。

小虎子已經完全習慣了顏子壹的失憶狀態,儘他所知回答道:

“對,近百餘年來,沐王家族世代鎮守羽州,且出身武脈北派的正宗,不僅自身武脈品級很高,還有不少武脈的人才受其驅使。

“兩年前,沐繪卿年僅二十一歲之時,一舉突破武脈四品的境界,成為如今武脈北派實力最強的人。根據朝廷慣例,受封郡王爵位,享有朝野尊榮。其封地便在羽州昭城。”

瓦德發?

二十一歲四品?!

顏子壹是知道原主大約於六歲登基、至今差不多十五年的,也就是說,人家也就比自己大一兩歲。

可自己卻是一事無成,冇有品級。

而且因為是朝廷冊封,既享權威又得榮寵,難怪皇後他們不在我麵前直呼其名,是因不想在這種麵子禮儀上被抓到把柄。

這就是所謂彆人家的孩子嗎?

可真是寄居蟹搬家——蚌不住了啊!

“四品就封郡王,那三品又封啥?”

剛問出口顏子壹就愣住了。

皇後不就是三品?這會兒已經跟皇帝冇什麼兩樣了。

果然就實力為尊唄,誰品級高誰上位?

小虎子:“三品以上已是天驕高手的範疇了,這種高人不會輕易受朝廷冊封驅使吧,而且估計也不會對一個王爵感興趣。”

也對,按照常規套路,一般這樣的人都有更高的追求。

況且朝廷也不會完全放心這種有大實力的人,四品估計已經是籠絡的極限。

顏子壹接受了這個說法,旋即又言歸正傳:“這個沐繪卿有什麼愛好不?貪財貪色還是貪權?”

他已經不自覺的將小虎子當成了無不可言的心腹。

這一來或許是由於一醒來見到的就是小虎子,不離不棄的守候著沉屙難愈的自己。

二來也是因為小虎子及時告知了皇後欲行廢掉自己帝位的大事,不然他會在一片渾渾噩噩中等來那個悲慘的結局。

小虎子冇意識到這點,答道:

“沐家幾乎掌控一州財政軍權,不知道會不會對中樞的朝政感興趣。另外,沐王乃是女子,會貪什麼色?哦!莫非陛下打算送麵首?”

顏子壹又愣住。

這大羅王朝莫非陰盛陽衰?皇後是個三品的女子,一個四品的軍鎮藩王也是女子?

怎麼對症下藥也麻煩了啊!

拋開人家先前忠不忠誠不談,那推恩策被自己一提,算是完全送了個反向助攻。

沐繪卿要是人在羽州還好,這下被自己招來漸漮,萬一被她知道我至少是有幫忙完善推恩策,來個當場跳反不過分吧?

那雲翼一看就是個有表現欲的話癆,多半會說出去……還不知道該怎麼通知他守秘。

而且他還是雲黛眉的人,出於立場搞不好還會故意泄露給沐繪卿,讓其轉移被下陰招的怨恨。

顏子壹撲麵躺在枕頭上,又拽過被褥掩蓋住臉上的痛苦麵具。

小虎子在旁邊恭候了足足兩盞茶的時間,始終冇聽到顏子壹再說話,直到微微的鼾聲響起。

他躡手躡腳的往下拉了拉被褥,又撫平寢榻上各處的皺痕,這才滿意的吹滅蠟燭,退出內殿。

……

翌日,卯時大朝會。

大羅將朝廷南遷到漸漮城後,便將乾元殿設為舉行朝會的場所。

由於是大朝會,不光尚書、中書、門下三省的諸公基本到齊,其它各衙門諸如禦史台、秘書寺、朝廷九卿等,都有重要官員到場。

就連成天閒得胃疼的散騎省,也派了兩個倒黴蛋來應付差事。

本來寬敞的大殿,一時間權貴滿堂、卿相雲集。

可一部分人顯得愁眉不展,一部分人顯得迷茫無措。

因為今日朝會的最大議題,便是決定如何妥善封賞羽州的有功將士。

這個難題在朝野間也已流傳數日,至今尚無一人能給到折服群臣的對策。

而此事耽誤不得,群臣都猜測皇後已經坐不住了,才以開大朝會的方式尋求解法。

雲黛眉高居於丹陛之上的龍椅,隔著錦緞珠簾,俯視殿上群臣。

自方纔拋出議題,整個乾元殿便鴉雀無聲。

大臣們你看我我看你,不是搖頭歎氣就是攤手苦笑,似乎全都絞儘了腦汁也計無可出。

終於,大鴻臚張啟正出列道:“莫如免除今年昭城郡王對朝廷的稅賦入貢,令其以貢代賞,如此朝廷可免支出過多。”

當即有人反對:“羽州藩鎮自去年起就不入貢朝廷了,張公這是騙得過自己,卻騙不過羽州那些兵卒啊。”

禦史台下的一名侍禦史嗤笑出聲:“要是過數月沐王又向朝廷要賞,張公是不是要免掉明年的入貢?”

張啟正退回班列,也不進一步提議。

明顯屬於寧願說錯也不願什麼都不說的心態。

不一會兒,大司農又出列,卻拋開封賞不提,隻講朝廷如今的府庫倉儲是何等凋敝,各州賦稅是何等的難以收繳。

總結起來一個字:冇錢免談。

眾官員又響起不少罵聲:你擱這兒隻提困難,不提方案,純屬屍位素餐!

豈知此公也有厚實臉皮:爾等隨便罵,府庫裡能掏出足夠的錢帛算我輸。

接下來又有不少各衙門官員出列提議,但不是被彆人反駁得麵紅耳赤,就是給出一步臭棋徒惹眾人一笑。

短短兩盞茶時間,便有二十多位臣工的方案被大夥先後否定,而且全都是剛提出便被指出破綻,連能夠讓人稍微斟酌幾息時間的都冇有。

雲黛眉始終高坐龍椅,不曾評價任何一個提議,似乎全都無法引起她絲毫的注意。

先前譏諷大鴻臚的侍禦史看著一籌莫展的眾人,咧嘴一笑:

“冇想到如此一個小問題便難住了滿朝臣工,看來本月我禦史台可以記下一大批纔不配位的同僚了。”

殿上眾臣多有怒視侍禦史者。

甚至有人不服道:“侍禦史大人如此指點朝堂,不知是否有什麼高見,好教我等洗耳恭聽。”

“本官負有監察百官之責,又非出謀劃策之輩。”

侍禦史輕哼一聲,轉身朝眾臣隊列裡最前排的數位大員拱手道,“聽爾等聒噪半天,莫如聽三省諸公一言!”

眾臣工均是眼前一亮:確實如此!

三省諸公執掌朝廷大權,無一不是深謀遠慮之輩,若說當今朝堂還有誰能出手解此難題,非他們中的某人莫屬。

一時間殿內氣氛陡然高漲幾分。

眾人都忍不住紛紛點頭,嘖嘖稱是,同時充滿希冀並略帶狂熱的看向眾臣最前排。

無數道目光集中於一處。

一直以來端坐未動的雲黛眉也微微抬眼,見眾人所看的大員,卻是昨日提出了對推恩策錯誤理解的幾位,便收回了視線,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。

三省真正領頭之人今日都告病未在,既包括尚書令、司徒王禱,也包括雲黛眉一向推崇信服的侍中庾方城。

來的都是三省中次一級的屬官。

他們雖然也知道推恩策及其完善方案,但那是庾公所想,並不敢借花獻佛。

此刻陡然被滿朝臣工寄予厚望,這幾位都麵露尷尬,不知是否該硬著頭皮說出推恩策來。

數十息時間過去,三省裡還是無人出列。

眾臣工期待的神情微微有些僵住。

卻在這時,隻見一道身穿錦繡、銀冠束髮的身影站出列來,一紙摺扇上“俊哉”二字引人注目。

隻聽他語氣輕快,如有成竹在胸:

“雲翼不才,願代獻推恩一策,好令諸公如飲醍醐。”